一盗开天 沃尔海姆与奇幻的黄金时代--中国数字科技馆

时间: 2024-08-08 15:41:46 |   作者: EU箱

  1965年夏,第一批美国部队登陆越南。与此同时,在美国国内,一群与当局意见相左的年轻知识分子们发现了一部在当时默默无闻的奇幻史诗。

  这部奇幻史诗成书于1937年~1949年间,其作者既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也是一位一战老兵。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托尔金的《魔戒》的初版平装本将售出三百万份,并跻身“世界三大畅销小说”的行列。

  在这段美国历史上最跌宕起伏的时期里,奇幻小说登堂入室,成为了流行文化的一部分。所有与推想文学相关的媒体都在迅速进行着商业扩张。在读者与奇幻小说所筑造的世界之间,更是诞生出了更加沉浸式的互动关系。

  然而,如果在最开始,事情均依照托尔金的想法发展,那么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20世纪40年代,面向大众的平装书在出版业掀起了一场革命。这惠及了一代又一代工薪阶层,让他们也有机会提高个人的文化修养。然而,当时大学里的知识分子却并不认可平装书的价值。

  托尔金也不例外。在企鹅图书公司(Penguin Books,1935年成立)和袖珍图书公司(Pocket Books,1938年成立)大获成功以后,他在一封写给雷纳·恩文(Allen&Unwin出版社的出版商人)的信中曾明确表露出对平装书的敌意:

  你拒绝让《霍比特人》贬值,这一点我真心赞同……我不喜欢企鹅、海雀这帮软皮鸟:它们吃其他鸟类的蛋,最好要他们空手而归。

  来信的起因是海雀书屋(企鹅图书公司的一个下属部门,负责童书出版)向托尔金请求出版《霍比特人》的平装本。托尔金担心《霍比特人》的软皮本(即平装本)会“吃其他鸟类的蛋”,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精装本拥有远超平装本的利润率;而“要他们空手而归”则将平装本彻底定性为“庸俗的商业现象”:这些书会被陈列在线架上,在药店或香烟铺子里公开出售。这一定不是托尔金所期待的优雅贩卖方式。

  事实上,不久后,或许出于检验新生市场的目的,托尔金和恩文确实授权海雀书屋出版了《霍比特人》的平装本,但是平装本的销量却不足以让其在美国站稳脚跟,因此,《魔戒》的平装版自然便也遥遥无期了。

  促使托尔金改变主意的,是三位在科幻/奇幻界极具影响力的人物:唐纳德·A·沃尔海姆和巴兰坦夫妇(伊安·巴兰坦和贝蒂·巴兰坦)。

  科幻作家/编辑沃尔海姆是美国第一部科幻小说选集《科幻小说口袋书》(1943)的主编。在1947年,他加入了雅芳图书公司(袖珍图书公司的头号对手之一),在此将C·S·刘易斯、亚伯拉罕·梅里特和H·P·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推向大众市场。

  1952年,沃尔海姆投身王牌书社(Ace Books),次年在其麾下开设科幻出版业务,并担任其主编。他用一种被称作“双重王牌”的方式出版被他选中的作品——一本书包含两个封面,两部作品,一部正着印,一部反着印。

  伊安·巴兰坦则从1939年开始在企鹅书业的美国分布发展平装书产业。他在1945年创设了班塔姆图书公司。此后多年间,该公司一直是袖珍图书公司的另一个有力对手,直到1952年伊安和贝蒂合力创办巴兰坦图书公司。

  巴兰坦公司的第一本平装科幻图书是由C·M·科恩布鲁斯和弗雷德里克·波尔合著的《太空商侯》(The Space Merchants,1953)。同年,沃尔海姆则推出了A·E·范·沃格特的合订本(包含《非A世界》和《宇宙制造者》)作为试水之作。

  在接下来的十年间,两家出版社一起发展成型,并逐渐在商业上为科幻小说市场争夺到了平等的地位(虽然在社会或学术层面上,这仍然任重道远)。沃尔海姆大力推广哈兰·埃里森、萨缪尔·R·德拉尼、厄休拉·勒古恩的作品;巴兰坦夫妇则将阿瑟·克拉克、雷·布拉德伯里和西奥多·斯特金带入科幻产业的殿堂。

  唐纳德·沃尔海姆(左),伊安·巴兰坦(中)及贝蒂·巴兰坦(右),三人均为同时代科幻出版业的领军人物。

  然而根据沃尔海姆的女儿贝特西的回忆,在1964年,当沃尔海姆“致电托尔金教授,询问能否授权王牌书社出版《魔戒》的平装本时,托尔金却说他永远也不会允许他的伟大作品出现在平装书这种‘堕落的出版物’上”。

  托尔金没有在他的任何信件中提到这次对话。我们所能确认的,只是沃尔海姆曾在1964年向托尔金的美国出版代理霍顿·米夫林出版公司申请平装本的授权,却惨遭拒绝。这并不足以伤害或激怒沃尔海姆,因为他不仅是托尔金作品的粉丝,还倾其一生推广其著作。

  但需要强调的是:与此同时,沃尔海姆也是平装书产业的主要推动者之一。因此我们也不难猜测:或许正是托尔金的这种回应,才让一位对他充满敬意的出版人铤而走险,做出了本文即将提到的盗版行径。

  虽然多方受阻,但是沃尔海姆却在不久后发现:受出版限额相关的一项漏洞的影响,《魔戒》在美国的版权已经过期,因此已进入公共领域。霍顿·米夫林公司已不再持有版权,因此他也不必向其申请授权许可。王牌书社不但可以不受阻挠地出版这部近五十万词的著作,还无需向作者支付任何版税——由于未向王牌书社发放任何有效授权,作者是无权索要任何报酬的。

  于是沃尔海姆据此展开行动,在1965年5月~6月间推出了完整的三部曲,其封面由著名插画艺术家杰克·冈恩绘制,光鲜亮丽,色彩斑斓。

  这一举动为米夫林公司带来了烦。根据托尔金的传记作家汉弗莱·卡朋特回忆,为了重新得到《魔戒》在美国的版权,米夫林将不得已“对作品内容做大幅调整,以创造一本‘崭新’的书”。在王牌书社出版《魔戒》的几个月前,雷纳·恩文也曾在牛津会见托尔金,向他解释了王牌书社的如意算盘,并要托尔金尽快调整《魔戒》三部曲和同样在美国不受保护的《霍比特人》的内容。

  1965年10月,在霍顿·米夫林公司的协助下,巴兰坦出版公司出版了《魔戒》的初版授权平装本。全书共计三卷,其中,托尔金在每卷的封底上写道:“我仅向该版图书提供平装出版授权,并在其出版过程中予以大力配合。作为对仍然在世的作家们的最起码的尊重,请读者认准该版,不要去买其他版本。”

  然而,王牌书社版的《魔戒》却仍然持续畅销。由于巴兰坦公司需要向托尔金支付版税,因此他们的三部曲每卷售价为95美分。然而王牌书社却无此负担,单卷的售价自然更加低廉,只有75美分(而与此同时,市面上精装本的价格最低也在15美元,堪称突破天际)。

  紧接着,托尔金又要他的美国“粉丝”们四处揭露王牌书社版《魔戒》的盗版本质。一场由美国科幻作家协会和新创立的美国托尔金协会一同推动的草根运动拉开了序幕。这场运动不仅逐步压制了王牌书社当年的图书销量,还导致《魔戒》的王牌书社版的下架。

  1965年10月,就在巴兰坦版《魔戒》问世的同时,托尔金给他的儿子克里斯托弗写信道:

  在美国的运动进展顺利。“王牌书社”已成了众矢之的,很多组织已经将他们的全部的产品拒之门外。他们的盗版书确实颇有销路,但其内容却错误百出,印刷质量也十分糟糕。并且这场纠纷也进一步宣传了我的作品,让我的“授权”平装本得到了超出预期的销量。在风平浪静的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不友好的话语对时下的状况未免太过轻描淡写——首先,作为对托尔金的反击的妥协,王牌书社寄来了和解协议,答应全额支付版税,并不再重印《魔戒》;其次,巴兰坦版的《魔戒》在短短几个月内售出了一百万本,使之荣登1966年的平装畅销书榜首。

  长久以来,在以加利福尼亚州伯克利分校和哈佛大学为首的大学校园里,主流奇幻的宝座一直被《蝇王》(1954)和《麦田里的守望者》(1951)牢牢霸占着。然而时代变了,美国的学生们开始将中土视作“污秽”现世的解药,而神话的缔造者托尔金自己,则迅速成为人类的偶像。

  这份声望却与托尔金的意愿背道而驰,让他感到遗憾不已。根据托尔金的描述,他的粉丝会半夜三更从美国打电话给他,甚至会不请自来地登门拜访。他将他们称作“我可悲的教徒们”。托尔金协会的成员们则与疯子只有一步之遥,他们的表现带给托尔金的只有不安和失望。

  除此之外,托尔金的作品还被人们视作代替传统宗教的新兴教派,托尔金本人对此十分厌恶:“美国的许多年纪轻的人喜欢我的故事,”他和记者说:“但是其方式却绝非我愿。”

  尽管如此,托尔金笔下的英雄远征所拥有的清晰的善恶观却仍然让许多年轻人心向往之。令人神往的还有由他缔造的辽阔的中土神话宇宙。这一世界观所具备的惊人自恰性足以使之比肩史书或教典。

  读者们还会与这些史诗奇幻的乌托邦叙事产生共鸣,这种共鸣源自所谓的“对逝去时光的深沉遗憾”(尼克·奥蒂)。

  托尔金对工业化和现代机械深恶痛绝,用卡朋特的话来讲,流淌着田园风情的夏尔凝练了“托尔金眼中的英格兰最受他亲爱的部分”。而正如在托尔金眼中,他的祖国已经抛弃了被他视作至宝的品质,美国对腐败、科技专制和战争的趋之若鹜也让本土的年轻人感到万分失落。

  与此相反,在托尔金的怀旧史诗里,不一样的种族的生灵虽然背负世仇,却仍然彼此缔结了友谊,这描绘出了一种更加理想的生活蓝图。而一个跃然纸上的夏尔的诞生,尤其是生活在此地的霍比特人(相比现世中人类的追求,他们宁愿一日六餐,和朋友们抽“烟斗草”)的勇气,则指出了净化一个污浊不堪的世界的可能性。彼得·S·毕格(他的《最后的独角兽》大大受益于托尔金所开拓的奇幻市场)在他为巴兰坦版《魔戒》(1973)所作的序言中将作品的时代精神归纳如下:

  在六十年代,数以百万计的人们开始意识到工业社会的变化趋势。社会已经在自相矛盾中变得不宜居住,其道德败坏的案例数不胜数,并且最终沦为足以致命的死局。用暗语来讲,这就是说在六十年代,‘进步’已经失去了它自古以来的神圣意义,而‘逃亡’却不再是一个道德败坏的词。

  托尔金自己也是“逃离主义文学”的早期拥护者之一,并尤为偏袒奇幻故事。在他1947年的《托尔金论童话故事》中,他认为:在饱受“严肃”文学批评的“轻蔑与鄙夷”的同时,“奇幻却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人类活动”,是“一个人的权利”,且“绝不会破坏,甚至不会对理性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在我看来,奇幻小说实际上反而是一种更高形式的艺术。它近乎纯粹,并且越是纯粹,就越发充满力量。

  这种在想象层面向一个自恰的前工业“次生世界”的撤退的本意,是治愈真实的“主世界”中诞生于腐败和常规惯例中的乏味之感。托尔金的这篇论文最早是1939年一次讲座的讲稿。它表达了作者在哲学层面上对在《魔戒》上耗费(或浪费)的时间和精力的歉意。他知道《霍比特人》是儿童文学,并希望它的续集能够被世人尊为“罕见的艺术成就”。在他看来,他最初拒绝推出《魔戒》的平装本,是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抗议来强化幻想文学本来岌岌可危的纯粹性。他并没想到平装书会因此被不公正地打上“廉价”和“堕落”的标签。

  除了对其作品的沉浸外,美国人对托尔金的痴迷还体现在数量众多的粉丝俱乐部和协会、Coser云集的“霍比特野餐会”、迷幻摇滚海报、襟章,以及中土拼图、中土壁挂地图,乃至中土主题的旅馆(值得一提的是,这与另一种逃离现实的形式——LSD——相辅相成)。

  学生们会“交换用托尔金自创语写下的笔记”,并在大学或地铁的墙壁上喷绘“J·R·R·托尔金是霍比特人”或“甘道夫当选美国总统”的涂鸦。《魔戒》成为了许多古典乐/纯音乐专辑的灵感,摇滚乐队同样用托尔金作品中的概念为自己冠名,齐柏林飞艇乐队则在他们的作品里引用了“咕噜”、“戒灵”和“迷雾山脉”。

  齐柏林飞艇的音乐专辑《Ramble On》,其歌词引用了诸多《魔戒》中的概念

  伦敦最大的音乐俱乐部叫做“中土”,在大西洋两岸,许多音像店、书店和服装店也都纷纷效仿他们。以中土或中土中的地名和人名命名的公社如雨后春笋般席卷美国,其足迹遍布加利福尼亚、俄勒冈、新墨西哥、田纳西、新英格兰,并已将触手伸向了遥远的悉尼。

  在伦敦,一个名叫“甘道夫花园”的神秘主义团体兼店铺在他们自出版的杂志的创刊号上宣称“甘道夫的十字军精神与活在当下的一代人的渴望不谋而合。这一代人以地球上全体人类的大和谐为愿景,试图通过传播人类的爱和互帮互助来寻求那些毁灭性力量的替代物。”

  《The Tolkien Relation: A Personal Inquiry》的作者威廉·伯纳德·雷迪在1957年仅用5000美元便买下了《霍比特人》和《魔戒》的手稿。他的著作却被托尔金视作一部“充满攻击和冒犯”的劣作,其内容矫揉造作,可读性极差。

  在影视改编方面,经苹果影业总经理丹尼斯·奥德尔的撮合,披头士乐队在1968年与斯坦利·库布里克走到了一起,希望制作一部《黄色潜水艇》风格的《魔戒》电影,并配套制作两张电影原声专辑。库布里克认为电影改编是不可行的,而就算可行,对有关报道深恶痛绝的托尔金也绝不会授权给他们。

  而在此前,早在1957年,佛瑞斯特·阿克曼、阿尔·布罗达克斯和莫顿·格莱迪·齐默曼便曾尝试游说托尔金拍摄《魔戒》的电影。托尔金对他们的概念艺术作品印象非常深刻,却对角色名字中出现的拼写错误和年轻人捉襟见肘的资金状况感到失望。最终,托尔金拒绝了阿克曼,在1969年,将电影拍摄权以25万美元的片酬卖给了联美公司。

  总而言之,《魔戒》是横跨文学和文化领域的一枚重磅炸弹。它不仅成为了一种标准,还成为了连接英美文化的通货和国际共识。托尔金的英雄之旅远播爱尔兰、北婆罗洲,甚至成功登陆越南西贡。在此地,士兵们将索隆的巨眼制成“战斗徽章”。

  贝特西·沃尔海姆后来一语中的地将固执己见的沃尔海姆和高高在上的托尔金的碰撞称作“为现代奇幻开天辟地的宇宙大爆炸”。1965年以后,书店里的科幻区域被重新冠名为“科幻与奇幻”,奇幻元素也同样迅速将触手伸向科幻文学和影视作品。

  以最早的几部《星球大战》为例,它们只是把奇幻故事放到了太空,其内核仍然遵循英雄之旅的套路、简单粗暴而正邪二元论,以及《魔戒》所创造的诸多原型特征和符号(佛罗多在对抗咕噜时失去了一根手指,而卢克则在维达的手中失去了他的右手)。

  而那些“纯种”的奇幻史诗,则从未能动摇托尔金的地位。不论是彼得·杰克逊那些充斥着电脑特效的木偶戏、《哈利·波特》里“黑魔王”的复仇、狗尾续貂的《星球大战:原力觉醒》,还是我们再也无法视而不见的超级英雄的狂欢,都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托尔金并不是二十世纪第一位在同一片被神话和超自然力量改造的世界中讲述英雄剑士、决斗巫师和骇人怪物的作家。早在《霍比特人》问世的五年以前,罗伯特·E·霍华德的《蛮王柯南》便已在《怪谭故事》(Weird Tales)上完成了首秀。该杂志先后成就了H·P·洛夫克拉夫特、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罗伯特·布洛赫和霍华德,让他们跻身奇幻小说的开拓者的行列。

  相比于战后充满理想主义的好莱坞历史传奇以及亚瑟王主题的戏剧,“剑与魔法”类(这一概念由弗里茨·莱伯创造,用以描述霍华德式的暴徒文学)的奇幻作品要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在20世纪50年代,伴随着霍华德的柯南故事被整编成册(由Gnome Press出版,为七卷装的精装本),这类作品开始获得关注。

  L·斯普雷格·德·坎普是一名科幻/奇幻作家,也是一位相关类型文学的倡导者。他曾担任整套柯南作品集的编辑,在此期间颇具争议地重写了许多霍华德的故事。在20世纪60年代初,坎普从霍华德的版权人那里获得了许可,开始四处搜罗霍华德的《蛮王柯南》故事。对于平装书的出版商而言,在这些故事中,有许多作品的完成度很低。不过,就在王牌书社/巴兰坦出版公司的《魔戒》纠纷后不久,他成功地在兰瑟出版公司那里做出了一本书。

  在兰瑟版的蛮王柯南故事集中,由于弗兰克·弗拉泽塔的独特封面画占据了封面的绝大多数区域,作者霍华德的名字一直被置于封面顶端。虽然自从40年代起,弗拉泽塔便作为职业插画师驰名业内,但是直到1962年,他才凭借为埃德加·莱斯·巴勒斯的小说(同样是王牌书社版)绘制的封面画开始了封面画师的生涯。

  弗拉泽塔的柯南主题画作,连同他为沃伦出版公司创作的一系列封面画一起,直接且精准地表现出了霍华德式的奇幻风格——晦暗、血腥、现实,却又如地狱般超自然且浪漫。这与牛津人托尔金的风格大相径庭。

  托尔金对友谊与勇气大加赞赏。在他的宇宙中,正义与善良终将获得回报。他渴求一个远离“工厂或作为其无情产物的机枪和炸弹”的文明。然而霍华德,一位土生土长的德克萨斯人,却在充斥着暴虐人类和无常诸神的世界中推崇自力更生和艰苦抗战,并对一切“文明人”报以轻蔑的态度(霍华德的这种观念源自于巴勒斯的《人猿泰山》)。

  他总是对所谓的“文化”抱有露骨的蔑视……从各种意义上讲,文明都是对自由的压制……在文明世界,泰山目睹的贪婪、自私和残忍远超于他所熟知的那个亲切又原始的丛林……——《人猿泰山》

  优渥的“霍比特式生活”、兰瑟版的《蛮王柯南》系列故事和弗拉泽塔数量众多且骇人听闻的封面共同开创了一个奇幻作品的黄金时代。在这一时期,长/短篇小说、收藏品、粉丝/职业杂志、单行漫画、漫画杂志,乃至重金属/实验性的音乐专辑都纷纷涌现。第一届世界奇幻大会也在这样的背景下,在1975年召开。

  比奇幻小说更早获得商业成功的科幻小说也从它古老近亲的复兴中获利。1966年,吉恩·罗登贝瑞的《星际迷航》首播。该作虽然并非一部直接的衍生之作,却沿用了类似的模式——一群各有千秋的探险者共同探索一个辽阔、充满奇妙幻想的乌托邦式的架空宇宙。

  紧接着,在1968年,巴兰坦夫妻委托奇幻作家琳恩·卡特选编一批严肃奇幻小说,并为它们撰写序言,希望借此重现《魔戒》先前所创造的商业辉煌。“巴兰坦成人奇幻丛书”在1969年~1974年间共计推出了65部作品。这些作品几乎全部来自更早的年代,要么早已绝版,要么从未走出版的渠道问世。

  整套书的销量差强人意,不过丛书却证明了奇幻小说同样受人欢迎,且能轻松的获得商业利润。除此之外,正如丛书的标题所强调的那样,它重塑了人们对奇幻小说的印象——由成人写,给成人看。这正是托尔金早在二十多年前便一直在努力尝试的事。

  安然度过了水门事件和经济衰退的年代的却并不只有奇幻小说,还有一种更加无处不在的逃离主义。

  在1966年4月,一份传单出现在伯克利的校园里,其目标受众是“骑士精神的爱好者们”。传单旨在为5月1日举办的“国际骑士比武大赛”进行宣传。活动鼓励嘉宾“穿上基督教或妖精时代的服装,并随身佩剑”。

  戴安娜·帕克森是整场活动的主办人,身为一名新晋的专攻中世纪研究的研究生,她希望发起一场“面向二十世纪的抗议”。活动的成果便是创新性过时协会(Society for Creative Anachronism)。

  协会的名字由帕克森的好友,奇幻作家玛丽昂·齐默·布拉德利友情提供。布拉德利在1961年撰写了《魔戒》的评论文章《人类,侏儒与英雄崇拜》,这是最早的《魔戒》评论文章之一。文章将萨姆视作旅途中真正的英雄,并把托尔金的史诗描述为对“逝去的英雄时代”的深沉回顾。帕克森本人则出现在关于“托尔金运动”的最早的新闻文章《霍比特人-创造J·R·R·托尔金的世界》里(1966年7月2日,《星期六晚邮报》),根据报道,她是一个名叫“精灵、地精和小矮人科幻/奇幻大杂烩前进协会”(Elves, Gnomes and Little Men Science-Fiction and Fantasy Chowder and Marching Society)的粉丝小组的成员。

  五年后,在1971年,旗手游戏公司推出了加里·吉盖克斯和杰夫·佩伦共同制作的《链甲》——一部设置在中世纪的小型战争游戏。随游戏附赠的有一本十五页的“补充奇幻说明”。说明对如何扮演霍比特人、巫师、精灵、矮人、炎魔、树精、兽人等直接取自《魔戒》的奇幻生物进行了解释。这本附加手册最终演化成了《龙与地下城》。

  《龙与地下城》不仅是世界上首个商业化的角色扮演游戏,还是第一款建立在英雄传说和高魔设定上的桌游。它在1974年由吉盖克斯和戴夫·安尼森共同开发,由吉盖克斯的TSR公司推出。它的出现不仅彻底改变了游戏界的格局,也革新了逃离主义者的娱乐手段:奇幻爱好者们再也不需要苦等着托尔金这样的作家去创造那些英雄大行其道的“次生世界”了,如今,他们能够自己去创造世界,并在其中扮演英雄,行侠仗义。

  精心的历史重组变成了即兴幻想,而游戏的统计性规则则控制着角色的创建、行动、战斗、生命等要素,并为幻想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该游戏不仅影响了电脑游戏和下一次大逃亡运动的发展,还在《魔戒》带来的“大爆炸”冷却前掀起了奇幻作品的第二次大繁荣。

  伴随着六十年代末的到来,越南战争逐步升级,国内的摩擦也逐步升温。马丁路德金在1968年4月遇刺;两个月后,肯尼迪总统也死于刺客之手。又过了一个月,在全国代表大会上爆发了。这一系列事件让美国的反战运动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政治化甚至极端化的道路。

  托尔金“黑暗终将离去”的必胜信念轰然倒塌。黑暗没有离去,而那些没有在东南亚奋战、战死,没有因和平地争取出现在餐厅和保龄球馆里的权力而遭到毒打和谋杀的年轻人们,纷纷投身切·格瓦拉、艾比·霍夫曼以及H·P·洛夫克拉夫特的宇宙悲观主义的怀抱。

  不过,奇幻世界作为力量源泉和世外桃源的魅力却已经流行开来,并在不久后升华成世界上相当一部分人的终身事业。我们的文化从托尔金的神话中汲取养分(尽管这违背了托尔金的意愿)。这种文化也早已从挽救“主世界”有价值事物的义务中解脱出来。

  世界上最流行的角色扮演类网游《魔兽世界》便是这一文化的一部分。在2004年~2012年间,该游戏的用户峰值高达一千二百万,累计在线亿小时。在游戏里,“来自世界各地的玩家们各自扮演着不同的奇幻英雄,共同探索着一片充满神话、魔法和无尽的冒险传奇的虚拟世界”。

  ×分享到微信朋友圈打开微信,点击底部的“发现”,使用“扫一扫”即可将网页分享至朋友圈。

  《静音》是一部 Netflix 电影。尽管 Netflix 过去一年在原创电影上的表现并不如预期,但是《静音》仍让人颇为期待

  最近,美国最大的经济研究机构——全国经济研究所(NBER,全美超过一半的诺奖经济学得主都曾是该机构的成员)发布了一份报告,全面分析了 1990 到 2007 年的劳动力市场情况。\n

  我们都知道,到处都在重启;我们也知道,如果有钱,啥都能重启。所以,会不会被重启算不上是个问题,只能问何时会被重启。自然而然地,世界各地的各种重启现象衍生出了一个有趣的猜猜游戏:哪一部老作品会是下一个接受这种待遇的?\n